洛神赋·二
“咝——咝——”
一声噑啸冲天，刹时脚下地面震动，险峰乱石滚落，密林中百兽奔逃而出，高空中众鸟高飞哀叫，林木大片大片地倒下，暗处的妖藤趁机疯狂延伸，出其不意的捕捉这些惶然无措的生灵。
阿弥陀佛，哪个不长眼的敢抢我的猎物？
原本悠哉悠哉的风折翎额上青筋一跳，提口气就朝啸叫的方向冲去了，立在树顶居高临下一看，就看到他看中的那只蛇妖正和一小丫头缠斗着，淡金色的眼睛眨了眨，看到了小丫头身上的仙家才有的霞光。
这……
哪里来的小仙，这战斗场面也太惨不忍睹了，这是来送死还是来搞笑的？
“哎哟！”
蛇妖甩尾，井口粗的身子仿佛一道鞭子抽在洛水腰上，直接将她打飞，飞的方向正好是风折翎站的地方，见人飞过来，也不客气，一掀下摆，抬脚就将人踹到了别的方向。
洛水：“……”
蛇妖将人抽飞以后，跟着冲了过来，想要一口吞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，却看见一抹金色扎到他眼中，猛地往后退，力道未控制好，重重从半空摔到了地上，吐着血化成了人。
“是你！”蛇妖眼睛一阵冷寒，道：“风折翎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风折翎悠悠地落了下来，道：“收拾你。”
蛇妖惧怒:“你有病吧！”
风折翎不言，拽下腰间羽毛佩饰，原本柳叶大小的羽毛瞬间抽长，成了一柄长剑，剑身却不是常见的修直，而是依旧保持着长羽微弯的形态，剑光清冽，仿佛是晦初朔末的弦月。
“风折翎，哪有他妈的你这样的，除魔歼邪比那帮仙家都积极，有没有搞错，你是妖界邪君，不是碧落上仙，我们才是一路人。”
风折翎缓步走近，漫不经心地道：“我说过只要我风折翎是邪君一日，就不许我辖管范围的精怪为非作歹，你若没有犯乱，我可以当你是一路人，可惜你走了歧途。”
“为非作歹？”蛇妖嗤然：“笑死人了，不过吞了几百个人而已，算什么为非作歹，怎么能跟娘娘当年那江河染血的阵仗比？那时怎么不见这话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，想赎罪，少自作多情了，娘娘根本就不需要，风折翎，你若真是痴情，就应该除了娘娘的封印，助她一起踏平三界，将世间万物都踩在脚下，那才是娘娘想要的，这才叫赎罪。”
风折翎面色一沉，冷声道：“你的废话太多了！”
蛇妖依旧不肯闭嘴，挑衅道:“呵呵，是不是废话你心里清楚！”
“阿弥陀佛，上路吧！”
剑光闪过的同时，那一脚的冲击力总算是到头了，洛水尖叫着下坠，眼看就要摔成一滩肉泥时，一股力量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身，目中一片雪白，淡淡竹香沁入呼吸。
“傅以悯，你迟了一步啊。”
落地之后，傅以悯放开了洛水，低眸看了一眼七寸处中断的巨蟒，回身欲走，去路却被风折翎抬剑挡住了，微微抬眼，一抹邪笑映入眼中。
“何意？”
“切磋切磋！”翎月剑冷光一闪，风折翎就开始出招，道：“我前些日子去碧落间，门人说你闭关了，来，让我看看你闭关修出什么来了。”
傅一悯却没有这份切磋的兴致，以守为攻，想要退走，奈何四路都被剑气封住，进退为难之时，一条墨绿色的缎绫突兀而强硬地破开了局面，让他有机会拉开距离。
风折翎顺着缎绫撤回的方向看去，才想起场上还有个小丫头，道：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
“走？”此时恶战过后的洛水，裙子破了，长发散了，手捂着肚子，狼狈不堪，然而声势却小：“我才不走呢，你刚才踹我一脚，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？”
“跟我算账，就凭你？”
未加掩饰的蔑视，洛水瞳孔里有火焰燃烧，抬头怒视，火焰顿时熄灭，刚刚匆匆一瞥，她没有看清人的面貌，此时看去呼吸顿时一窒，那人身量颀长，一袭明黄外袍搭着缁色里衫，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，故意似的露出大片细瓷般的肌肤，自然垂落的及腰长发部分绾起，绾发的却是一段桃枝，顶端还缀有一朵绽放的桃花，什么恶趣味，不过衬着那张脸却没有任何恶俗感，反倒让过于庄严的面相柔和了些，让人心生虔诚。
叮！
双剑相击，洛水回神，视线偏了些，迎上风折翎似笑非笑的目光，她这才注意到那人的瞳色是罕见的淡金色，眼形是跟某些鸟类相似的狭长，眉梢微扬，邪气横生，刚刚的庄肃瞬间散尽，这个人……他怎么能将正邪两种极端矛盾的气质融合的这么恰到好处。
“休要伤人！”
风折翎委屈，道:“喂，是她要找我算账，难道我不还手，要说也应该说她啊。”
傅以悯道:“你……”
闻声回头，洛水刚才只顾着去看仇人，反倒忘了恩人，这时一看，瞬间就痴了，他二人身量相近，着衣风格却是迥然，衣白胜雪，腰间悬剑亦是皓色，没有一分异彩，式样也不是风折翎那种简洁随性，而是里衫外衣层层叠叠，繁复而厚重，看着就有一股汗意，微微仰头，眉眼雅致似画，眸色亦是一般暗色，却比常人浅淡了些许，生出了一层霜雪寒气，凛然不可侵，墨色的长发用雪白的缎带规规矩矩地束起，打结后多余的部分垂下来，与青丝缠绕在一起。
“好看吗？”
洛水不假思索的点头，然后就听见一阵大笑，风折翎笑着搂住傅以悯的肩膀，若不是见他眉心皱的厉害，怕是就要上手去摸他的脸了。
风折翎继续问道:“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？”
洛水已经恢复了神智，立刻道:“你才不好看，难看死了。”
风折翎摸摸自己的脸，问傅以悯道:“她是不是眼睛有问题？”
傅以悯垂眸，规劝道:“你不是他的对手，走吧。”
洛水无力反驳:“好吧，不过你等着，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，我马上就要去青云端拜师学艺了，等我学艺归来再找你算账。”
“十年，怕是不够哦。”
“你少瞧不起人。”
“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。”风折翎笑笑:“别说你了，就是把你师父找来也未必能跟我过几招，青云端，唔，我知道就是近些年迅速壮大的那个门派，不过青云端那些老头子，除了年纪大点，本事真是不大啊，怎么不去碧落间？”
洛水露出困惑的表情，道:“我爹没跟我提过碧落间啊？”
风折翎眼珠一转就明白了，觑着傅以悯苦口婆心地道:“碧落上仙，你看看，一直跟你说你们碧落间那些陈规旧习该改改了，那么严苛的择徒条件谁受得了，继续这么下去，不用外敌，你们自己就给折腾绝后灭门了。”
傅以悯肩一动，震开了风折翎的胳膊，道:“不劳阁下费心，告辞。”
风起，人已经消失了……
“别呀，切磋切磋。”
目送二人追赶离开，洛水有点儿忧伤，突然耳边响起纸张摩擦的声音，微微侧目，泛着淡青光的纸鸟落到她的肩膀上，指尖轻轻摸了摸它的翅膀，总算还有个陪着她的。
“蛇妖已经死了，我们去摘果子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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